高原严冬，自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县城乘车西行，海拔渐升，呼吸渐难。1月25日9:20，健康报“新春走基层”报道组从杂多县城赶往查旦乡达谷村卫生室。
杂多县地处“两江之源”，是澜沧江、长江南源——当曲河的发源地，下辖8个乡镇。其中，查旦乡位于杂多县西部，总面积达1.2万多平方公里。查旦乡南以唐古拉山山脊为界，与西藏自治区巴青县、聂荣县相邻；查旦乡被群山环抱，地广人稀，而且绝大部分位于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山上。2023年，查旦乡总人口为5762人。从杂多县城去往查旦乡的公路于2022年开通，而从乡里去达谷村要走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。
□首席记者 姚常房 本报记者 孙伟 闫龑 徐秉楠
村医才文求周用藏医特有的方式——尿诊，研究村民的尿样。
姚常房 摄
露出笑容的多吉和拉姆
呼呼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敲打着车窗。
翻过第一座山时，太阳从东边冒了出来，映照着顶着蓝天的高高雪山。12∶17，穿过海拔4885米的加柔该拉垭口，继续行车20分钟，就到了查旦乡达谷村卫生室。
达谷村卫生室位于一个平缓隆起的山口，海拔近5000米。尽管四周围着院墙，风依然在人们身边呼啸着，围在记者脖子上的哈达被强劲的风吹到了半空。
院子内，一手拿塑料瓶，一手持瓷碗的村医才文求周稳稳地站在那里，用藏医特有的方式——尿诊，研究村民多吉的尿样，任由狂风扯着白大褂。他的身后，枣红色的门匾上写着“中藏医阁”。
屋内，多吉和村民拉姆紧挨着坐在木凳上聊天。拉姆的小腿和膝盖附近扎满了银针。旁边，热水壶在烧得红红的铁炉子上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。
“比之前好多了，但还得继续规律服药。”人还没进屋，才文求周的叮嘱声已经飘进了多吉的耳朵。多吉不好意思地笑了，黝黑的皮肤泛起淡淡红晕。多吉被高血压困扰多年，在才文求周的指导下规律服药，现在“已经好了一大半”。
杂多县有“中国虫草第一县”之称。每年到了虫草采挖季，当地人在平均海拔4500米的高原草地上匍匐前行寻找冬虫夏草，这样的日子会持续40多天。每到这时候，县里会组成多支医疗队开展巡诊，一天能治疗几十名外伤患者。
在湿漉漉的草地上长时间跪着，导致很多人患上关节炎。目前，达谷村患有关节炎等慢性病的村民有140人。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家里的顶梁柱，肩上挑着挖虫草、照顾几百头牦牛的担子。
有个好身体，才能有好日子。忙的时候顾不上，牧民们多在冬闲时节治病、调理身体。拉姆的处方单上，药品名称和用法用量都是用藏文写的；药品金额一栏显示15元。
“骑摩托车过来不到半小时，价格也能承担。”拉姆指着膝盖笑着说，要持续治疗10天，每次大约一个半小时，“今天是第4天，膝盖的疼痛没那么厉害了，蹲后站立也不用扶墙了”。
中藏医阁要解决大问题
“药浴、熏蒸、足浴、针灸、艾条治疗、推拿、蜡疗、中藏药敷贴等中藏医特色疗法都能做。”才文求周指着摆满桌面的培训证书自豪地说。在他看来，守护好当地村民的健康是自己的使命，很是光荣。
“村民喜欢看藏医、用藏药，这是一种文化传统。藏医藏药多，也有利于解决牧民居民‘看病远、看病难’的问题。”同行的杂多县卫生健康局副局长吉忠坦言，很多村卫生室没有可持续性电源，太阳能发电支撑不了多久，很多西医仪器设备用不上，这也是村卫生室建设中藏医阁最直接和现实的考虑。
村医才文求周和索南林周都是藏医，一起为达谷村349户1371名村民提供基本医疗和公共卫生服务。他们轮流上班，一人15天，没有节假日。记者采访当日，正值索南林周轮休。
《青海省基层中藏医药服务能力提升工程“十四五”行动计划实施方案》提出了村卫生室建设中藏医阁的目标：2025年，80%以上的村卫生室能够规范开展4类6项以上中藏医药适宜技术；80%以上的村卫生室至少配备1名能够提供中藏医药服务的医务人员。如今，达谷村卫生室已是青海省中藏医阁建设示范村卫生室之一。
“找才文求周看病的外地患者不少，来自西藏自治区聂荣县和安多县的居民最多。”查旦乡卫生院院长文达杰骄傲地说，乡里另外3个村卫生室里也有牧民信赖的村医，除一人快退休外，其他人都正值壮年。
从去年开始，查旦乡卫生院给才文求周等名医选徒弟。目前，才文求周已有一名跟学了半年的徒弟。采访期间，徒弟正在杂多县人民医院进修西医技术。“小伙学得认真，学得也快，我也希望能带出一批留得住的优秀人才。”才文求周说。
64名村医守护着31个村
从高山之上俯瞰杂多县，冬日的县城静卧于山谷之中，穿城而过的澜沧江结了冰、披着雪。
杂多县全境东西长315公里，南北宽190公里，总面积达3万多平方公里，差不多有两个北京市面积那么大。这里共有7万多人口，其中70%聚集在县城，30%散居在广阔的高原之上。
如今，杂多县31个行政村已经实现卫生室全覆盖，64名在聘村医守护着牧民们的健康。
“以前，只有藏药，而且品种也不多。现在，药品特别齐全，有60多种西药、200多种藏药。”这是才文求周最近几年感受到的最大变化。
据了解，2020年，杂多县31个村卫生室完成标准化建设，每个村卫生室建筑面积为60平方米，并配备相关的医疗设备，按诊断、治疗、公共卫生和储药等功能实现“四室分开”。村卫生室药品由乡镇卫生院统一配送，并保证药品种类一致。
今年是才文求周取得乡村医师执业资格证的第21个年头，也是他为达谷村村民提供健康服务的第24年。2023年，达古村卫生室的门诊量达到10910人次。
像多吉一样的慢性病患者，最近几年村子里多了起来。“生活方式的调整不是一天两天能实现的，但身体健康是我们共同的目标。”新年伊始，才文求周有两个愿望：做好健康教育，让更多人知道基本的疾病预防知识；学习更多医疗技术，更好地服务周边辖区的牧民。
记者出门告别时，村民德吉手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进达谷村卫生室。男孩咳嗽，有点发烧。“让才文求周看看，我们心里就不着急了。”德吉说。
牧民们对才文求周的依赖和情谊，让记者深切地感受到了村医在他们心中的分量。